人事有代谢，往来成古今

一

生物要活下去，就要不断进行自我更新，就要在内部，或和外界进行持续的物质和能量交换，这个过程，就叫新陈代谢。

一个社会，也在持续更新，旧的观念、制度、器物不断淘汰，新的观念、制度、器物不断出现。从这个角度看，近代中国社会，是在快速地新陈代谢着的。

陈旭麓老先生的《近代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》，历来被视作经典，成书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，书中内容都是作者在八十年代的研究结论。我们这些九零后所学的中国近代史，基本框架都来自此书，因而不免有一种熟悉感。

但更多的是陌生感。

陌生来自书中的深刻思辨。如果说中学历史教科书出于一些需求，史料的选择与解读体现了一些偏好，那么，这本书对这些偏好都作了反向的思考。唯有经过此种思辨，我们能尝试理解历史何以如此发生，历史中的人物何以如此选择；唯有经过此种思辨，我们能尝试从人的角度理解历史，而摆脱刻板印象与非此即彼的简单论断。

陌生来自书中丰富的触角。从白莲教到哥老会，从割辫子到换服饰，许多当时社会中的重要现象，而不被一般通史认真对待者，都在书中有所论及，由此我们能理解到当时中国的真正状态，能理解到作者一再提到的“大风起于青萍之末”。

陌生也来自本书独到的史观。不论是从一个更加理性的角度反思列强的侵略，还是从“中等社会”的概念分析近代中国的阶层，又或者从维新与保守、共和与立宪的对立统一中寻找演进的逻辑，都能以一种高屋建瓴的视角，让人豁然开朗，或者深受启发。

二

本书篇幅不算很长，却提纲挈领，为大家展现了近代中国社会的演进线索与逻辑，或者说，新陈与代谢。

从史观说，它当然是马克思主义史观，许多说法不可能完全跳出这套史观的限制。但从线索说，本书所展现的历史线索要较传统理论丰富得多，也因此，以其更广阔的视野带来了更厚重的哲思。书中的许多议论，如作者所说，追求客观理性，却往往更加深刻动人，令人叹服。

可惜的是，作者在1988年逝世，本书最后三十年部分未及完稿，成了永久的遗憾。

三

唐代孟浩然有诗句：“人事有代谢，往来成古今”。这里的代谢，指的是在变幻的历史风尘中，无数英雄人物都湮没无闻了，想到自己渺小的生命在无涯的时间荒野中细如尘埃，不能不有“羊公碑尚在，读罢泪沾襟”的感慨。

而读罢近代中国社会的代谢，我们也不能不想到，正是通过一代一代人的代谢，旧的文化、旧的传统、旧的心态也逐渐湮没在历史尘埃之中，而新的思想、新的制度、新的文化逐渐出现。我们希望在这些新思想、新制度、新文化下生活的人们，可以更独立，更自由，更幸福。

如果没有，也不用着急，历史的脚步从不停止，新陈代谢的过程从不停止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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